掏老鴰窩

文/吳富安

聽老輩人講，老鴰窩和喜鵲窩是有區別的：喜鵲窩大，老鴰窩小;喜鵲窩精致，老鴰窩粗糙;喜鵲搭窩愛選擇樹枝多的樹，并且把窩筑在較粗壯的樹杈上，一方面防止野貓、黃鼠狼的攻擊，另一方面比較穩定，鳥窩不易掉落下來。一般人只是在地上遠遠地仰望著，分不清哪是喜鵲窩，哪是老鴰窩。其實，是喜鵲窩還是老鴰窩，不用費勁兒就能分清。你想，進進出出是烏鴉的準是老鴰窩，而喜鵲棲息的地兒，自然是喜鵲窩。小時候，誰去論這些，一律叫老鴰窩。

我是從來不掏老鴰窩的，原因不是別的，我怕窩里有蛇。有一次，我們龐莊小學的魏校長給學生開會，他說，某某地方有一個小孩子上樹掏鳥窩，當他抱住樹，使足勁兒，仰起頭，張著口，喘著粗氣，手即將摸到鳥窩時，一條蛇從窩里竄出來，順著小孩子的嘴往肚子里鉆，拽也拽不出來，小孩子臉憋得通紅，嚇得要命。

盡管我懷疑魏校長講話的真實性，但是，我不敢掏鳥窩。

我多次碰見別人掏老鴰窩，其中最驚奇的一次，是小伙伴“傻大個兒”掏鳥窩。那是一個周末，大晴天，“傻大個兒”領著我和幾個同伙去麥地里割草，然后在地頭楊樹林子里玩，玩著玩著我們聽見了烏鴉的叫聲，循著聲音看見一個老鴰窩，“傻大個兒”說：“走，讓你們幾個看稀罕。”說著就去掏老鴰窩了。

“傻大個兒”麻利地爬上樹，穩住雙腳，手向往窩里伸去。這時，剛才烏鴉的正常叫聲變成了尖叫聲，無比凄慘，讓人聽了瘆得慌。不久，喚來一群烏鴉，一起朝“傻大個兒”襲來。“傻大個兒”一只手臂抱住樹，另一只手捂著臉，烏鴉飛過去瘋狂地啄他的頭，用翅膀拍打他，用爪子抓他。他去護頭，烏鴉又去攻擊他的臉。還有兩只烏鴉，應該是老鴰窩的主人吧，把屎屙在他頭上，順著前額往臉上淌，流到眼角。

“傻大個兒”氣極敗壞，折斷一根樹枝，把老鴰窩掀了。頃刻間，樹周圍落下不少樹枝、枯草、烏鴉毛，還有幾個摔碎的烏鴉蛋。

中午回家，“傻大個兒”的爹用破鞋打了“傻大個兒”一頓。打那天之后，俺村那地兒的烏鴉不能碰見“傻大個兒”，一旦遇到了，不是用爪子抓，就是往“傻大個兒”身上屙屎。無奈，“傻大個兒”出門不得不找頂破草帽子擋往臉，春天戴著，夏天戴著，秋天戴著，冬天也戴著，一年四季天天戴著。幾十年過去了，我現在每次回老家，再見“傻大個兒”還戴個破草帽。他說帽子去掉心里發慌。

事情過去多年后才明白：喜鵲、烏鴉、麻鵲等各種鳥類，主要以草籽兒、昆蟲為食，它們或筑巢于樹林之中，或棲息于屋沿旮旯之間，天性并不與人為敵，是懵懂無知的孩子搗鳥窩、毀鳥蛋，才惹怒了它們?？上М斈晡也欢?，“傻大個兒”也不懂，不然，他何至于天天提心吊膽地戴個破草帽？